第三折(5)
暮雪纷纷。
长安城中万家灯火阑珊,一派繁华景象。
安居乐业就是普通人最大的幸福,在这样的一个时代,这的确是非常宝贵的东西。
雪越下越大,好像是为了庆祝北武军撤去一般,竟也是懂了人心。
往日最是灯火明亮如昼的皇宫,今日却是晦暗不已。
这是七皇子安羿的无声抗议。
南梁国以兵变起家,最初皇帝南梁高祖是被自己的麾下黄袍加身,这才称帝,最后一统了中原大部分地区,这才建立起了南梁国。
传说中,南梁高祖帝文武双全,马背之上杀得北武蛮子丢盔卸甲,将百年之前中原皇朝割让的燕云十六州尽数收回,立国之后更是立白鹿书院为书院之首,重用文官,并且设立了边地大将轮换制度,使得南梁的政权空前稳固,至今二百多年,仍未曾出现什么大乱。
高祖皇帝称帝之时,曾言,要让南梁子民,无人不饱暖,路不拾遗,家不闭户。
若是高祖皇帝仍旧在世,看到如今的南梁又将会作何感想?
宁时冥望着窗外的大雪,心中怅然。
成也高祖,败也高祖。
都说红颜薄命,英雄也是如此。
建立了南梁伟业的高祖皇帝,竟然在壮年之时,摔马而死。
如今南梁的这幅局面,也是高祖皇帝早亡以及为了避免兵家之祸所引起的,曾经能够将北武蛮子杀得心生胆寒,不敢弯弓射马的南梁铁骑,现如今只剩下空壳子一具。
面对北武,南梁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。
刚刚翻了一下奏折,来自边关的全是败绩。
而这样的情形,似乎从高祖皇帝离去之后,就已经持续了上百年,之所以还没有灭国,无非就是因为南梁贸易发达,西南又有乌陀国能够与北武国互为牵制,否则南梁国的国运怕是不会持续这么久。
伸出手掌到窗外,只是片刻的功夫,手心就已经落了好几片,又寒又冰,在这种天气,若是无家可归,怕死要冻死在街头,绝无生还的可能。
长安城或许还好,毕竟是都城,不是兵荒马乱的边地,远离皇城的地方,越是靠近边地,流民,饥民就会越来越多,这一点,宁时冥很早就已经见识过了。
“淮王殿下,夜深了。”
身边的侍卫提醒着宁时冥,也是怕他在外面受了太多寒气,若是生病了可就不好了。
“咳咳派人去街上,若是还有卖炭翁,就把炭全买了。”
“淮王殿下,宫中的木炭已经足够今年一冬的取暖,此刻再去采买况且,银两已经不多了。”
“尽管去便是。”
侍卫这才点头去了。
紧了紧身上的袍子,宁时冥将窗户关上,坐到了书案前。
虽说现如今太子已经被推到台前,但是面对安羿,太子并不能够显示太多的锋芒,宁时冥便只能做这个“恶人”,霸占东宫,让太子依旧居住宁家府宅。
至于朝中事宜,宁时冥掌管军中一切事务,其他的是七皇子处理,彼此分庭抗礼。
烛火的光芒将宁时冥的身影照在身后的宫墙之上,高大,却又寂寥。
此时的宁时冥正值壮年,但心中的很多豪情都被消磨的差不多了,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庞看起来也温润了许多。
他不再像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,有着一种阅尽千帆,走过万里路的书生,收敛着身上的一切锋芒,安静地在书案上研磨着墨。
指节分明的手指拿捏着墨砚,偏生有种美人研墨的美感。
许是宁时冥面貌生的好,是此间少有的美男子,这才会让人看着欣喜不已。
若是不观面容,宁时冥依旧不愧美男子的称号,身形伟岸,肩膀宽阔,三十多岁出头的年纪,腰背却要比不少方才成年的少年还要直挺,自是有股不坠不移的气魄。
烤着火炉的热气,宁时冥的面容也被映的通红,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,心里似乎也有了那么一丝烟火气。
大雪纷飞的夜晚,着实无聊,宁时冥也只能借由着誊写诗经,来纾解心中的愁结。
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”
“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”
“溯洄从之,道阻且长。”
“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央。”
从宁时冥这双素来握剑的双手中,写出来的字迹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娟秀,好看是好看了些,却与他的杀神身份有些许的不太适合,若是叫人窥见了去,怕死会无端猜测是哪家姑娘抄写下来的字句。
风雪声声,簌簌未已。
门外有纸伞轻轻抖动的细微声响,来人将纸伞收起倒扣门外,而后推门进来。
虽然没有抬头去看,但是听脚步声,宁时冥已经猜出来了是谁。
来人不是旁的,正是苏瓷。
她一身浅红,裙身上沾染了不少雪渍,有少许的脏,却依旧难言苏瓷美若天仙一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