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等等。”
帐篷的角落里,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。
颜鸢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,袖子上的药香沁入眼鼻,她的眼睛顿时红成了核桃:“陛下……发生了什么事,臣妾是不是差点就……”
最后一个字被她咽回了肚子里。
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,身体软绵绵瘫倒在了地上,似是鼓足了勇气才举起手指,指着黑衣人哭诉:“是他……他想杀了臣妾,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……”
黑衣人瞪大了眼睛,很快又低下了头颅。
是了。
她一个弱质女流,死里逃生的局面,只怕是早已经吓破了胆子,又怎分得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呢?认不出救命与夺命,太正常不过的事情。
没关系。
他看着她心想,反正他也是必死之人了。
然而楚凌沉却意外地没有开口。他低垂着眼睫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等他抬头的时候,阴沉之色已经消了不少,眼睛里甚至有了淡淡的笑意。
他走到颜鸢的身旁,在她的身前蹲倒,伸出指尖撩开她乱发。
“一场误会。”楚凌沉轻声道,“不怕。”
“……误会?”
“每年出宫常有刺客,是以入夜之后便有守卫身着黑衣,守在屋顶。”
颜鸢泪眼汪汪:“可他们为什么要杀臣妾……”
楚凌沉的目光悠悠落到颜鸢的肩口。
那里的鹅黄色的衣裙破了一道口子,露出了里面素白色的中衣,若黑衣人没有挡开那刀,或者刀再快一点点,破的可就远不止衣裳了。
楚凌沉勾了勾嘴角,轻描淡写道:“大概是认错了人吧。”
颜鸢:“……”
颜鸢:认错你大爷。
颜鸢在心底咒骂,脸上自然半分也不能暴露出来。她还是那个怯懦的侯府千金,即使听到荒谬敷衍的解释,也不敢说出半句质疑的话来。
她低着头,抽抽噎噎。
如果可以的话,她连耳朵都想要耷拉下来。
楚凌沉没有开口,颜鸢就哭得更加大声了。她一边哭一边含含糊糊地喊“爹爹娘亲”,整个人都哆嗦在地上缩成了一颗球,这时候她不是中宫,只是一个被吓懵了的小女子。
可楚凌沉依旧没有出声。
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,眼里盛了一丝兴趣盎然的光亮,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。
究竟还要哭多久,他才会相信呢?
颜鸢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力气了,跑过嚎过哭过,现在是真的累了。就在她以为今夜可能必须得昏迷收场的时候,她听见了细微的丝锦的摩擦声。
下一刻,一抹冰凉的触感在她的额上蔓延开来。
那是楚凌沉的指尖。
轻轻落在了她的额上。
如蜻蜓点过湖面,冰玉点落,凉意如水波浮开。
“天亮了。”
楚凌沉的声音悠悠响起。
颜鸢有些头晕,起初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,转头看见帐篷的裂缝里洒落天光,才迟迟发现原来黑夜已经过去。
早前的混乱被高高拿起,却轻轻放下。
楚凌沉把黑衣人交给了颜鸢发落,大约算是他退让一步的态度。颜鸢带着他缓缓走出了帐篷,看见远处出现的天光,才终于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。
她猜想自己大约是安全了。
说到底,楚凌沉这狗东西早就在算计了,他带她出宫,邀她入帐,费尽心思准备了这一场刺杀,无非是想要试探她到底是不是有所伪装,或者是有所保留。
而她选择放手一搏。
并且赌赢了。
那狗东西暂时应该不会怀疑了。
“娘娘——”
晨曦的微光中,阮竹带着小鱼和尘娘匆匆而来。她们满脸焦急的神色,冲到了颜鸢的身前,便是一顿连番地询问:“娘娘你怎么样?”“听说是出刺客,娘娘可曾受伤?”“娘娘的您的衣裳怎么……”
七嘴八舌中,尘娘没有开口。
她看着颜鸢,伸出手比了比左肩的肩口,欲言又止。
颜鸢顿时明了,尘娘担心的是她左肩上的伤口,她担心她入帐侍寝,担心她不得已脱掉衣衫,会被楚凌沉看到疤痕。
她朝着尘娘摇摇头,用行动告诉她,没有。
尘娘一愣:“……没有什么?”
颜鸢:“……”
当然是没有脱衣裳啊!
颜鸢还来不及解释,就被小鱼的声音打断:“娘娘,他是谁呀?”
小鱼指着黑衣人,满脸好奇。
黑衣人的脸上还留着青灰色。他原本长得极其高大,此刻却佝偻身体,就像是一只淋了雨的大狗,听见声响才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来:
“罪臣……邱遇,请娘娘……赐死。”
他的声音嘶哑,听起来就像是一口破缸。
颜鸢看着他,只觉得他的